氧化
四一相关
“冒犯打扰了，请问白棂小姐在吗？”
白棂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来者那双泛黄的惠灵顿靴子，像富商收藏的古董信纸，它是那样突兀，和医学院的规范制服格格不入，如同白色冰原里的一大片血迹。但和这里相融才会是某件设计品的最大失败。她没有回话，刻意用装着刀具的绿壳工作箱遮住白褂上的名牌，假装摆动内部紧贴铝片的解剖刀，绿色眼珠不自主上移偷瞄。
闯破空旷教学室宁静的冒犯者毫无自觉，她的脸颊上沾着黄色的脂肪，身上散发出腐败烂掉苹果的气息，手套上黏腻的粉红色内脏浆体快要把年轻的医学生逼疯，尤其是浆体不断滴落后那双旧靴子还要踏上去留下一个树脂色的鞋印。
“您这样是很不礼貌的。”来访者几个跨步走到白棂身边，左手还握着 PM40 解剖刀，刀柄正对着她的胸牌，自己的小指则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你想当停尸房助理？真罕见呢小姐。”
不可置否，手指会在 PM40 锋利的刀片下被切断，它轻松的像用蛋糕刀切下一片黄油。白棂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无法理解这位身份已明的技术专员小姐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危险的举措。
这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健康和安全的噩梦。她想。
“怎么会想到来停尸房工作呢？新人？”技术员已经开始套近乎式的闲聊，她用手肘捋过长发，那模样是迷途旅客拨开柳叶时会有的动作，大方露出掩盖得完完全全的身份牌。
这是位APT。她移过视线。名字是……白霖来着？
“不曾做过尸体解剖的医生，只会加速病人的死亡。”
白霖靠在桌边，扬起一个相当含蓄的笑容:“阿斯特利·库珀？你的专业课程似乎修习得不错，还能留出查询理论知识的时间。过来吧，去试试那儿合不合你心意。”
阅读法医学和尸检相关的书是一回事，亲眼看到熟练的专业人员解剖是另一回事。白棂还没到分不清这两者的地步，像不会分不清水和油，蜂蜜和白砂糖。她任由时间沉默，冻结成白色的松散冰晶，最后随白霖领着她踏上了市政停尸房的台阶。
承办方，更确切说是停尸房的主管接待了她，那是位语气温和的先生，行为举止透露出英绅的风度，在一阵礼貌性的寒暄过后发放给她属于自己的金属头惠灵顿靴子。
“这地方也没几个人愿意来。”他笑了，指向摘下手套在水龙头下清洗的白霖，“她实在兴奋过头，知道消息的时候差点直接放下病人去对街的学校里找你，还是背着医学守则勉强缝合好把善后工作交给我。”
他停顿了几秒，很认真地补充说:
“她甚至专途带了把刀去吓人。我们平时不是这样的。卫生要求比一般的手术室要严格得多。另外一点，她负责 APT 和病理学家的两个项目，向来独立工作。真少见会主动提出找助手……你小心一点，指不定会解剖到假死状态的活人。特殊情况嘛。”
即使冷柜摆的再规整再划一也难以掩盖透露出的气息——是霉变的水果，蝇虫围着转悠的腐肉。地下使者敲锣打鼓，通过无力摆动的风扇叶呜呜轰鸣发出欢迎。地面上没有血肉横飞的迹象，出奇地干净，白霖微眯住眼，在睫毛隙和耀眼白炽光里注视着医学生小姐。
解剖刀和咬骨钳没有被放错位置，她想，如果实习生不是靠走后门进的停尸房。
气息和环境造成的巨大反差没有多少娇生惯养的孩子能忍受。他们掩着鼻子，像战败的士兵一样落荒而逃，咒骂着试图通过清洗来消除腐尸的味道，很显然，再也不愿踏入这里一步。
-tbc-
之前的故事修了修